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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基谈翻译“艾滋病证人”的过程 2010-4-21

我和艾滋病证人埃德文(2 of 2)

南非陈家基


首先是书名如何译。

Witness to Aids,可以译成“艾滋病证人”,也可以译成“为艾滋病作证”。我的考虑是,如果采用“为艾滋病作证”,作证的证人可以是健康人,也可以是艾滋病病人。考虑到埃德文本身患有艾滋病,译为“艾滋病证人”可能更有警示意义。现在中文网站上有关埃德文的文章,提到此书,均用了《艾滋病证人》。顺便说一句,此书后来交给了联合国艾滋病署,由他们负责出版,根据出版社给我们的封面样板,基本沿用了我们原来的设计。 
这本书涉及的面相当广,有关艾滋病的病理和药物这些专业名词不说,从艾滋病病理知识到南非政坛的风云,从非洲国家的风土人情到印度、莱索托和史瓦济兰等国的社会经济状况,从西方嬉皮士到同性恋群体,以及西方医药公司对待艾滋病药物的态度,包罗万象,许多内容是我们日常生活所接触不到也不会去留意的。在翻译过程中所经历的困难时不言而喻的。下面仅仅举出一些例子:

埃德文的文字功夫是很不错的,这也是他自己一直认为是值得骄傲之处。

以下是该书的第二章《仅仅是一种病毒 仅仅是一种疾病》中的一段。
AIDS is mouth and tongue and scar and nerve and eye and brain and skin and tum and gut. AIDS is smell and feel—of sweat and grime and snot and breath and bowel and secretion, discharge, pus, putrescence, disintegration, excrement, waste. Human waste. AIDS is feeling—painful sharp tingling burning heavy dull weakening wasting engraving diminishing dest6roying bereaving. AIDS is fear. It is breathless and nameless.

从文字上看,作者使用了大量的排比的修辞,在阅读这一段文字时,给人以压迫到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我在译文中也尽量保持了这一特点。有些地方,如“AIDS is mouth…”和“ AIDS is smell and feel…”,我觉得理解并不困难,但如果照字面直译,读者可能会不知所云,因此我加了一些文字,并采取了词类转换的方法。

以下就是我的译文:

艾滋病表现在嘴巴、舌头、伤疤、神经、眼睛、大脑、皮肤、腹部和内脏。艾滋病可以通过以下方式被闻到和被感觉到:出汗、皮肤积垢、流鼻涕、气喘、大小便排泄、浓液、腐烂、分解、粪便和废物。人类的废物。艾滋病是一种感觉:疼痛、刺骨、刺痛、灼烧、沉重、阴郁、虚弱、消瘦、无力、毁坏和丧失一切。艾滋病是恐惧。它使你透不过气,它无可名状。 
另外的一个章节,描述了埃德文在得知自己确实得了艾滋病以后的心理活动。

原文是这样的:
People sometimes say that they couldn’t go on living if they knew that they had HIV. Or that they’d ‘just’ kill themselves if they ever got AIDS. It is a stupid and unreflective thought. I know, because I used to think it myself. I used to tell myself that I could not carry on living if I were ever diagnosed with full-blown AIDS. Then, I fancied, life could surely not be worth continuing. So I would take the simple course. I would just allow PCP—or whatever horrific opportunistic infection arrived to herald AIDS—to take its course, and let my too too solid flesh melt, thaw and resolve itself into a dew. Without treatment PCP would make quick dispatch of me.

我最初的译文如下:
人们有时候说,假如知道自己带HIV病毒,他们无法活下去。或者说假如他们真的得了艾滋病,他们会“干脆”自杀。这些都是愚蠢和草率的想法。我知道,因为过去我自己常常想这个问题。我过去常对自己说,倘若我真的被诊断为发育完全的艾滋病,我就无法继续活下去。然后,我幻想,生活真的不值得再进行下去。因而我会吃这个疗程的药。我会任由自己的肺包囊肺炎(或无论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机会性感染得逞,宣布达到艾滋病)发展,让我十分十分结实的肌肉融解、消融,并溶化成为露珠。不采取治疗手段,肺包囊肺炎很快就会处死我。

我的疑惑在于:

So I would take the simple course是否应该译成“我会吃这个疗程的药”或“我会进行简单的疗程”。尽管course确实有“疗程”的意思,从文章的上下文(没有都抄上来)看,作者也考虑过疗程的问题。但在这一段里的上下文很明显是指“放弃治疗”。

考虑再三,我觉得他有“等死”的想法,因此我把这一句改译成“我会直截了当”。

再仔细研究,下文有I would just allow PCP…to take its course,这里的to take its course的意思是“自然地发展,按常规进行”。显然是和上面的take the simple course向关联和对应的。最后我处理为:我会顺其自然。 
我本人负责本书约三分之一篇幅的翻译。其中的艰辛,相信同行们都能体会到。
埃德文学识丰富,而且待人热情诚恳。
因为有了和他之间的作者和译者这一层关系,在翻译的过程中,凡是我对原句的意思吃不准,我都会直接发邮件向埃德文请教,他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给予答复。在整个翻译期间,我和埃德文的通讯来往计有几十篇。通过过他的解释和说明,我加深了对原文的理解。在翻译过程中,和作者的沟通是可遇不可求的,它对于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帮助时不言而喻的。就此问题,我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

在翻译过程中,凡是我觉得原句的表达在句法上有问题(当教师的老毛病,总找人的错误)时,我也会写邮件给埃德文向他求教,因为毕竟英语是我的第二语言,而是埃德文的母语。

遇到这种情况,埃德文总会认真地查看原文,并且仔细和编辑讨论,然后给我回复。有时,确是是我的英语水平还不到家,理解错了。但在许多情况下,我确是对的。埃德文曾多次感叹,这本不知经过他多少次检查,并经过责任编辑多次校对的文稿,竟然还有不少的语法错误。

前两天,他给我发来一份邮件,对我的翻译工作给予了肯定,原文如下:
Not only did you translate the book - but it was so punctiliously precise that you found in the English many ungrammatical sentences and ambiguities that both I and my publishers (and their readers) had entirely missed!

埃德文的谦谦君子风范,由此看见一斑。 

历时几个月,经过几位合作者的共同努力,译稿终于杀青。

我们还请国内一位知名的插图作者为本书画了10多幅插图。

2005年冬日(8月份)的一天,我们把插图作为礼品送到埃德文的家中。当我们来到埃德文家中时,他在门口迎接我们。我们来到花园坐下,送上了插图。埃德文看着插图,十分高兴,连声称谢。

经过几个月的接触,我们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他给我们倒水喝和倒果汁,我们毫不计较他是艾滋病患者,坦然喝下。(相比之下,当我带领一个中国卫生部的代表团参观一个社区临终关怀医院时,护理人员专门买来的饮料,代表团竟然没有一个人碰杯子。)

我们初步的预计是要印刷5000册以上。该书的英文版在南非发行时,印数为2000册。因此当我们把计划告诉埃德文和出版社时,他们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

然而,出版的事情却遥遥无期。此书的出版,我们联系了出版社,书号不成问题,然而,要出版,却遇到了出版费和销路的问题。

国内的出版社,要求我们支付印刷费,并要求我们包销部分的书籍。这对于我们这一个国外公司来说,不但在经济上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且还要去推销书籍,这非我们力所能及。因此,一拖就是三年。

尽管埃德文在这个期间从来不向我们催问出版的事情,我们的心里却十分过意不去。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时间到了2008年8月下旬。一天,出版社编辑埃丽卡发来邮件,询问起《艾滋病证人》一书的出版情况。这也是三年多以来出版社第一次主动提起此事,并。我老老实实地把现状和困难告诉了她。在随后的通邮里,埃丽卡告诉我,埃德文受联合国艾滋病署邀请,将于2008年10月份访华,届时将为中国司法界做报告。

我马上和埃德文取得了联系。埃德文告诉我,联合国艾滋病署中国代表处负责人是他的朋友,曾询问起Witness to Aids一书是否可以译成中文在中国出版,埃德文告诉他,此书已经授权给我们,已有译本,正在出版安排中。当埃德文得知我们遇到的困难后,他主动提出他和联合国艾滋病署联系,争取该署对于出版费用的支持。

实际上,这几年来,我们也在一直寻求有一个机构能够给予资助,使得本书的出版成为现实。但苦于种种现实的原因而未能如愿。
埃德文邀请我公司的代表与联合国艾滋病署办事处联络具体事宜。

2008年10月下旬,埃德文成行访问中国,访问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以下是网上有关的报道摘抄:

新华网北京10月30日电(姬少亭 崔静)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官员30日表示,中国成功应对艾滋病的关键之一是消除公众对感染者的歧视。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驻华办事处代表施贺德说,出于对羞辱和歧视的畏惧,中国仅有一小部分艾滋病患者参与了艾滋病病毒检测,而为数更少的人愿意接受治疗,这严重制约了艾滋病防疫工作的开展。

他认为,中国70万名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中,大多数都没有接受过相关检查,甚至没有意识到已经受到感染,这对于艾滋病防疫工作是十分不利的。

中国前卫生部副部长王陇德说,在被检测出HIV阳性人群中,仅有五分之一的人接受了政府提供的免费治疗,其余的人则由于怕遭到歧视而拒绝接受治疗。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9月份最新公布的调查显示,中国超过30%受访者认为,通过性交或吸毒而感染上艾滋病的人是罪有应得。

该报告称,6个城市中超过6000名受访者中,超过三分之二的人不愿意与感染者共处一室,而半数人不愿意与感染者共同进食。

王陇德现任中国预防医学会会长,他认为,传统保守的性观念在中国人心中根深蒂固,这也是造成歧视的症结所在。

艾滋病感染者、南非最高法院终身法官埃德温•卡梅伦说:“由于这些歧视,很多人在我们谈话的同时正在死去,这是完全不应发生的。”

卡梅伦应卫生部、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的邀请来华访问,访问期间走访了中国政府、私人企业、社会组织、艾滋病感染者以及学术界人士。而后,对中国现有的保护艾滋病感染者权利的法律框架表示了赞扬。

“但是中国在保护感染者实际生活的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说。

他认为中国和南非在艾滋病防疫方面有着共同的问题——公众对艾滋病患者的严重歧视。

“我很高兴看到中国政府已经出台了一整套应对艾滋病的对策。但是,没有任何政策可以是完美的。”卡梅伦说。

“例如,中国法律在10年前就禁止歧视艾滋病感染者,可是歧视仍在继续蔓延。”他说。

王陇德和卡梅伦都认为,政府、媒体以及非政府组织应在艾滋病知识普及的工作中投入更多努力。

王陇德说,经过中国政府近年来的努力,普及工作已经卓有成效,中国公众已经从2002年的谈“艾”色变,转变得更加理性,但是,不得不承认,艾滋病相关知识在高危人群中覆盖面很小,而恐惧还比较广泛。

卡梅伦则表示,中国最高领导人看望艾滋病患者,表现出政府对于消除歧视的积极态度,从而引发了全国性的对感染者的关怀活动。

卡梅伦自传《艾滋病证人》曾获得南非非小说类文学作品最高奖——周日时报/爱伦•佩顿奖,其中文版有望在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之前面世。


在访问期间,我公司驻北京办事处代表会见了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驻华办事处代表,并将我们翻译的《艾滋病证人》一书的样书交给了埃德文和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驻华办事处代表。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驻华办事处代表表示,他们有意由该机构联系南非的在华有关企业资助出版此书。

我方明确表示,此书的出版事宜全权交由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驻华办事处处理,我方不要求任何的经济回报,如果该书出版后有盈利,我们会全部捐出给中国艾滋病防治机构。

或许这境界也太高了,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驻华办事处的中方代表不敢相信,一再追问我们是否真的连翻译费都不要,并要我们以书面承诺的形式交给他们。

有什么好犹豫?我们一致同意把书面承诺交给了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驻华办事处,并把这一处理结果通知了南非出版社。

这并非我们有多高的境界,通过这几年来和埃德文的接触,他的无私无畏感染了我们。我们自己的国家里未能寻找到有谁愿意出资来印此书,而南非的企业却慷慨解囊,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去伸手要钱,岂不是丢了我们中国人的脸? 
即使是联合国艾滋病署接过了出版的工作,我们也把原来我们联系的出版社介绍给了他们,出版工作并没有预期那样快。去年埃德文访华时预计2008年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之前面世的计划并没有实现。

时间到了2009年8月。

2009年08月07日,埃德文•卡梅伦做客搜狐访谈间。在与主持人谈话中,埃德文回答了主持人关于《艾滋病证人》中文版即将出版的问题,内容如下:


主持人:在您即将出版的中文版的自传,中文翻译是叫《艾滋病证人》,这是什么样的书?是不是想以您的亲身经历来促进观念上的改变?

  
埃德温•卡梅伦:我非常高兴的看到《艾滋病证人》这本书在中国出版,我也非常高兴看到它被全文的翻译成了中文,被附加了更多新的照片,所有的工作都准备就绪了,大概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出现中文版的书,中国的读者就可以看到。这是一本充满希望和号召大家行动起来的一本书,里面涵盖了很多的内容,治疗的、反歧视的、态度方面的各种各样的信息,这本书虽然是我的自传,但是传达的信息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而是代表整个全球的艾滋病感染者的故事,讲述他们的故事。

我和埃德文联系,他证实了这一消息。

联合国艾滋病署中国代表处也证实此书即将出版,并将书本的封面发给了我。

四年半过去了,《艾滋病证人》中文版出版的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近30年前,当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译作变成铅印文字发表在省级文艺杂志时,激动之情难以用语言表达。如今,当这本凝聚着我的心血的书籍即将出版时,我的心情却出奇地平静。

说不出是为什么。

在南非这个艾滋病横行的国家,我见过不少艾滋病人,和艾滋病人一起工作,有艾滋病人的朋友。

我拥有他们所没有的健康身躯,有幸福的家庭,没有时时面临的死亡的恐惧。
和他们相比,我们太幸福了。我们能够为那些艾滋病人做点什么?

或许,这本书能够唤起更多人对于艾滋病的认识以及对艾滋病人的理解和关怀。如果是那样,我们那几个月埋头翻译的辛劳又算得了什么。

我每次到南非政府部门,都会在西装胸口带上象征支持艾滋病防治的红丝带。愿更多的人看了《艾滋病证人》一书后,在适当的场合,你们也带上红丝带。

这就是我和埃德文以及《艾滋病证人》一书的故事。

等书籍正式发行之日再续。

后记:
根据联合国艾滋病署驻华办事处的信息,出版社在2009年7月印行了2000册在其网站上销售,并支付版税给南非出版社。
正式公开发行要等合适的时间。
以下是新书城网http://www.newbooks.com.cn/book/316317.html关于该书网上销售的有关信息:
艾滋病证人
新书城图书编号:316317
图书ISBN:9787500121985
出版时间:2009-7-1
出版社:中国对外翻译
作者:(南非)埃德温·卡梅伦|译者:祁安全//陈家基//郭小华
【图书目录】
序一 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副部长马晓伟
序二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驻华办事处代表施贺德博士
Preface
序三 前南非总统纳尔逊·曼德拉
序四 诺贝尔奖获得者,南非女作家纳丁·高帝莫
第一章 第二次机会
第二章 仅仅是一种病毒,仅仅是一种疾病
第三章 非洲的种族、性与死亡
第四章 南非艾滋病否认主义的悲剧
第五章 法官被传召作艾滋病证人
第六章 “我们不是红十字会”:专利、利润与艾滋病带来的死亡
第七章 治疗匮乏——为贫困者伸张正义
第八章 抉择
鸣谢

Chen Jiaji Email: chenjiaji@live.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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